不言寺

爱德华多与路易斯变成情侣这件事过了一阵子才传到他在FB的朋友耳朵里。

达斯汀很是高兴。但没过多久他的兴奋就变成了浓重的愤怒。

马克和梅琳达的婚约取消了。

 

“你把一切当成是个游戏吗？！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达斯汀冲进了马克的办公司，他几乎整个人窜上了办公桌，朝着对面的人怒吼：“把人耍着玩儿很有意思吗！”

马克抬起头。他眼底是浓郁的青色，他什么也没说。

倒是办公室里的另一个人，肖恩，慢慢地喝了口咖啡：“婚约一开始就是假的。为了挖梅琳达跳槽过来，必须帮忙让她摆脱她那传统家族要她在三十岁前结婚生子的要求。”

达斯汀紧紧盯着马克：“那为什么不是肖恩和她订婚？他们认识了那么久——”

马克简短地回答：“因为他风评太差。”

一个希望女性安心于相夫教子的传统家族怎么会接纳前科累累的肖恩呢，但是不善言辞却事业有成的年轻丈夫，又和梅琳达的事业能够相辅相成，显然让家族长辈非常满意。

达斯汀平静下来：“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肖恩回答他：“我，梅琳达，还有马克。”

“为何是那么不告诉我和克里斯？”达斯汀的怒火再度燃起：“我们为了你的婚礼加班加点日夜颠倒，还没到春天克里斯又开始掉头发了！”

他恨恨地说：“甚至华多也专程飞回来帮忙——”

话一出口，达斯汀突然明白了过来。仓促的结束让他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马克平静地看着他。达斯汀这才觉得马克的不对劲，他的眼神非常空洞，那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偏执、野心与自傲，以往熊熊燃烧的烈火好像突然变成了一滩灰烬。

 

肖恩的语气里带了些遗憾：“可惜都没有用，他还是走了。”

 

爱德华多还是走了。达斯汀离开之后，心想，马克恐怕比所有人都早看见路易斯的FB页面。

玫瑰花与花朵的侧脸，真的非常漂亮。

 

马克看着开了又关的门，看了一会儿，重新低下头去。

 

米歇尔在见到路易斯第一面后，回去就告诉艾利克斯：“那小子喜欢Dudu，我看他们俩有戏。”

艾利克斯轻轻地叹气：“Dudu这时候不适合谈感情，还是看缘分吧。”

“有什么适合的？爱情到来的时间，你想都想不到。”米歇尔走到他身边，手放在艾利克斯温热的脖颈后，轻轻搔他颈后的头发。艾利克斯扬起头，正对上米歇尔的眼神。

米歇尔专注地看着他，像是观察某件最重要也最喜爱的珍玩，目光炙热而明亮。艾利克斯与他对视片刻，闭上眼睛。

这个午后阳光让人昏昏沉沉，艾利克斯听见某人胸口沉闷的笑声。

 

路易斯比着西装领带，他迟疑不定。爱德华多在身后从穿衣镜里看他，觉得这人又好笑又可爱。路易斯平常也是与他一样的三件套居多，偶尔穿下夹克与外套，一副严肃的学者形象。可今晚要与两位哥哥一起吃饭，他竟紧张地打扮起来了。

“不，不行，不要这个领带。”爱德华多忍无可忍地拿走那条花领带，“和你的西装一点都不配。”

路易斯有点窘迫，看着他脸微微发红。

他像只老实的小狗。爱德华多这样想，摸摸他的脸：“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让自己看起来英俊一些。”路易斯道，“米歇尔看起来是个颜控。而艾利克斯，他很宠爱你，对你的另一半要求一定很高。”

爱德华多看着路易斯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告诉他米歇尔曾经夸赞过他有多么的英俊。而艾利克斯也非常赞赏他。

路易斯看着男友带着温柔笑意的双眼，才稍稍安心了些。他俯身吻了吻爱德华多的唇，而爱德华多羞怯地闭上眼。

 

一切与爱德华多说的话别无二致。艾利克斯明显对路易斯很满意，而米歇尔却能与路易斯相谈甚欢，这让爱德华多有些惊讶，因为这两人的性格根本南辕北辙。

米歇尔非常直率地问：“路易斯，你家里的生意做得那么好，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继承家族生意？”

路易斯看了一眼爱德华多，微笑道：“事实上，我不打算回去。就好像华多一样。”

“哦！”米歇尔挑眉。

而爱德华多吓了一跳，他尚未告诉两位哥哥他要退出公司的打算。他赶忙拍了下路易斯的手背，路易斯才回神过来。往常这些人情世故的推理对路易斯来说不在话下，只是他过于看重这次见面，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内每句话都细心琢磨，眼看快要结束，稍一放松马上就出了差错。

爱德华多小声地叫艾利克斯：“哥哥——”

而艾利克斯并没有表现出吃惊和不满。

“就知道你迟早要走。”手指拈着汤匙，艾利克斯平淡地道：“算了，既然你想向外跑，也不能将你绑起来。父亲迟早会同意的，只是至少再等半年，再将这消息告诉他吧。”

 

一场小风波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四人向外走去。路易斯与爱德华多在前，米歇尔与艾利克斯在后。

米歇尔与艾利克斯咬耳朵：“路易斯确实比扎克伯格适合他。”

艾利克斯对自己弟弟与扎克伯格的那一段并不感兴趣，他向前看了一眼。路易斯正和爱德华多说着什么，两人脸上具是平静温暖的模样。

这真是再好不过。

 

在停车场却意外地遇见了熟人。当柯罗琳过来打招呼时，爱德华多几乎没有认出这个童年玩伴。他向柯罗琳介绍路易斯，又呼唤不远处的哥哥们。

艾利克斯一手搭在车窗上，对柯罗琳的称谓淡淡点头，他随意地说：“晚上有空吗？一起去看音乐会吧，很难得的机会——我买多了一张票。”

米歇尔看向他，艾利克斯的表情非常正常。

在音乐节结束后，爱德华多与路易斯向他人告别。爱德华多道：“路易斯明天要飞回哈佛，和教授们开课题研究的会议。”

米歇尔：“明白，别伤心，小别胜新婚——”

爱德华多脸红了。

艾利克斯看了一眼米歇尔，米歇尔闭上嘴，依旧笑得猖狂邪恶。爱德华多踌躇了会儿，与路易斯离开了。漂亮的小淑女柯罗琳站在一边看着这些男人。

米歇尔伸手，想拉开艾利克斯法拉利的车门。

艾利克斯道：“米歇尔，你送柯罗琳回去。”

米歇尔站起身，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背对着柯罗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平静地与他对视。

 

这天马克留在了Facebook。肖恩离开公司前，隔着门对他say goodby。达斯汀在门外看了他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梅琳达下午离开公司去处理一些事务，然后没有再回来。

估计是和她那一见钟情的遛狗男约会去了。

这里并不仅有马可一个人。还有十余个员工，估计会熬通宵。整个社交帝国就在无数个相同的夜晚里添砖加瓦。

马克有同盟的战友，和千军万马，让他所向披靡。所以他斗志昂扬，不曾退却。

 

待疲倦终于渐渐涌上神经末梢，马克终于想起医生的建议。他瞄了一眼屏幕右下方。

凌晨2点半。

也许是时候了。

马克放下了遮光帘，将厚重潋滟的夜晚星河隔绝在外。他关上灯，满室暖光骤然消失。然后他的手指在笔记本上空悬了两秒，终于合上了电脑。

马克躺到了办公桌的沙发上。

 

凌晨三点半。黑夜里，一个身影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马克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

他手里抱了一件外套。马克重新打开电脑，熟练地调出一个文档，打开一个视频文件，将声音调到几不可闻。

然后他将那件黑色的大衣盖在自己身上，缓慢地躺倒在靠椅上，专注地看着屏幕。

屏幕上的人有一双温暖的眼。

视频短短五分钟，是达斯汀在某次柯克兰的游戏之夜后拍摄了酒醉的友人。马克设置了循环播放，友人含糊熟悉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狭小的空间里游荡，像是深海里唯一的鱼。

 

五分钟后，马克慢慢合上眼睛。